周翊走后，沈云意便进了门。
“你母亲应该是察觉到了。”
沈云意坐在床边，“嗯，已经知道了，你昏睡的时候，我去她的房间瞧过，她拿着我小时候的里衣正在哭。”
沈今昭叹息，“走吧，我们去瞧瞧她，也该让她见你一面的。”
沈云意却有些犹豫了。
沈今昭握住沈云意的手，“云意，你不知道那种想要见到亲人却见不到的感觉，你母亲很思念你。”
沈云意微微皱眉，“我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。”
“走吧，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沈今昭穿戴好衣衫，去了沈灼华的院子。
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见到沈今昭都行礼问安。
沈今昭吩咐道：“你们所有人都离开院子，我不让你们进来，你们就不要进来，若是有人敢偷听个一二的，那就是好日子过到头了。”
众人立刻称是。
沈今昭打开房门，忘忧正在给沈灼华喂药。
“忘忧姑姑，还是我来吧。”
忘忧笑着说好，将碗递给沈今昭之后，就出去了，顺便将门一起关上。
沈今昭走到床边坐下，沈灼华勉强撑起微笑，“昭儿来了，瞧着气色好多了。”
沈今昭用勺子舀了一勺药递到沈灼华的嘴边，“我昏睡是为了休息，母亲怎么就病了呢？”
沈灼华喝下药，微微皱眉，“人老了，这身子就不争气了。”
沈今昭几次喂药，沈灼华都喝下，沈今昭将一颗糖梅子递给沈灼华，“母亲虽然年纪大了，可是这心不老人就年轻。”
沈今昭瞥到沈灼华手边的小衣服，问道：“母亲那是什么？”
沈灼华下意识的将小衣服藏进被子里，“不关紧要的东西。”
沈今昭微微叹息，“母亲思念这衣服的主人，为何不直接与我说，何苦将自己弄成现在的模样？”
闻言，沈灼华愣住。
沈今昭取出照灵香，点燃，“母亲心细如发，不管是我的行事作风，还是瑾王对我的态度，母亲自然是会察觉到不对的地方。可是母亲，您有些事情不该憋在心里才是。”
沈灼华有些惊慌失措，右手紧紧的攥住沈云意小时候的衣服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一些安全感。
四周慢慢升起白雾，沈灼华的眼中是从未见过的惊惧。
只是这惊惧在见到沈云意的身影时，全部都化作了眼泪。
“意儿……”
无意识的呢喃，让沈云意点头，“是，我是云意。”
沈灼华忽然就崩溃了，眼泪争先恐后的流出……
沈今昭起身，想要离开，却被沈云意拉住手腕，微微摇头。
沈今昭还是留下了。
“母亲，您别哭，这些是我愿意的。”
沈灼华的大哭，让沈今昭都忍不住红了眼睛，可沈云意却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，就那样站在床边，看着沈灼华崩溃。
“我的意儿啊……我的孩子。”
沈云意深吸一口气，坐在了沈灼华的床边，“想必母亲应该知道了，是秦适写了那些真假难辨的手书。梁家所有的劫难，都是从这些信件开始的。”
沈灼华的脸因为痛哭而涨得通红，眼中除了绝望，就是恨意，那滔天的恨意，像要融化一起。
“当年秦适以为我看见了他写的书信，所以才会将我扔到乱葬岗。只是老天是公平的，那一日正好是梁家全族灭亡的日子。而那一天，我的三魂被吓掉，只剩下一魂游荡，回不去我的身体，所以，小师叔让绾墨进了我的身体，成为沈今昭。我的出生就是为了给秦适还梁家的债。”
沈灼华期望的看着沈云意，“还可以换回来吗？嗯？你怎么会是债，你是娘的心头肉啊。”
沈云意摇头，“不能，我也不想，这十几年，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。以前三魂不完整，不能出现在人前的时候，我都是躲在琉璃瓶子里，跟着绾墨看这个世界。现在，至少我可以化作人形，自由行走，母亲，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。”
“不要，意儿，求你不要这么对娘。不要这么冷漠。”
沈云意叹了一口气，伸手握住沈灼华的手。
沈云意的手很快被沈灼华反握，紧紧的抓着，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。
沈今昭坐在一边的椅子上，静静的看着两人。
“母亲，我并非是冷漠，这么多年，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，我不想要做回长明侯府的四小姐，我想要做沈云意，一个自由自在的沈云意。”
“意儿，你不要娘了吗？娘真的很想你啊。”
沈云意将头轻轻的靠在沈灼华的肩头，沈灼华却一把将沈云意抱进怀中，像是要将女儿融进骨血中。
“母亲，我只想陪着绾墨走完她该走的路。如今梁氏的案子已经重审，相信不日就会洗清冤屈，之后我们会离开上京的。母亲，这一次我想要自己离开，不是被人扔掉，也不被任何人阻拦。”
沈灼华有些喘不上气，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，没想到可以再见到女儿。
见到女儿的一瞬间，她觉得只要女儿还在身边，就算是用这样的方式也可以，只要可以见到女儿。
可是没有想到，女儿要离开，要离开她，离开这个家。
沈云意起身，“母亲，让母亲知道我还活着已经够了，日后我还会活着，还会活很久很久。”
沈云意几乎没有留恋，起身便走。
沈今昭和沈灼华都没有注意到，转过身的沈云意那微红的眼圈。
“母亲……不，沈夫人，云意是个很好的孩子，我会想办法让她回到身体里的。您不要太过担忧。”沈今昭轻声安慰。
沈灼华震惊的看着沈今昭，“你……”
“我只是需要一个完整的身体去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，待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，我会让事情回到原点的。”
沈今昭起身，准备走。
沈灼华伸手拉住沈今昭，“谢谢你。”
沈今昭点头，“不必言谢，这原本也是我的计划。”
沈今昭迈步走出去，抬头望着晴朗的天气，“以后都会好的，以后我们都会好的。”
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，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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