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，公木坐在炕沿上发呆，郑律成走进来，看见炕桌上放着窝头和碗筷。
郑等成：“怎么，你还没吃呢？”
公木：“我烦。”
郑律成也坐到炕沿上：“我也是。”
公木：“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很乱，烦躁，不可能再有创作的欲望了……”
郑律成紧锁眉头，手指插进乱发中，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：“是的，是很乱……”
这时，郑律成的目光落在了小桌上放着的一封信上。小桌上放着王震旅长的那封信。郑律成拿起信封，抽出信纸看起来……
王震信上写着：……律成同志，近日部队打下日本鬼子的据点，缴获了一些大米，作为战利品给你送去，希望你多保重身体，给我们八路军战士多创作些鼓舞士气的歌曲。虽然你离开359旅数月之久，但359旅的官兵们依然把你看作是自己的亲兄弟，好战友。359旅的全体干部战士盼望早日听到一首属于我们八路军自己的军歌、战歌。你要知道，我们前线奋勇作战的八路军将士们，是多么需要音乐给他们以精神的力量，使他们能够在军歌的鼓舞下，迈着坚定的步伐，义无反顾地奔向抗日的战场啊。
郑律成猛地抬起头来：“老张。”
公木还沉浸的悲愤之中：“啊……”
郑律成：“你说的对，听拉拉蛄叫还不耕地了！”
郑律成突然从炕沿上跳下来，把地上的一盆水端起来走出窑洞，把盆里的水全都浇到自己头上，用力甩了甩头上的水花，又抹了一把脸走进来，而后跟换了一个人似的：“老张，我们继续吧。”
公木：“继续……对，继续。就是这条命不要了，老子也要把《八路军进行曲》写完了。”
郑律成走到那张木头桌前，拿起歌词稿看了看，又开始小声地唱起来：“我们的队伍向太阳，脚踏着祖国的大地，背负着民族的希望，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……”
他又反复念着：“不可战胜的力量，不可战胜的力量……”
郑律成又开始围着桌子走起来，越走越像是在行军，在行进……公木惊异地看着郑律成。郑律成突然停下来，握起拳头，非常有节奏地用力在桌上砸了三下。吓了公木一大跳。接着郑律成大声地，近似吼叫地唱着：“向前，向前，向前——”拳头用力地擂在桌面上，发出冬—冬—冬的三声，像是在敲响一面战鼓。
郑律成唱起来：“向前，向前，向前——我们的队伍向太阳，脚踏着祖国的大地……“
郑律成兴奋地说：“怎么样！”
公木也从炕上跳下来：“对，就这样！把后面的向前向前在开头先用上。”
公木抓过歌词稿，找到铅笔，在歌词的最前面加上了六个字：向前，向前，向前。
二人兴奋至极。他们终于找到了《八路军进行曲》的最强音，二人心照不宣的同时唱起来:“向前!向前!向前!我们的队伍向太阳。脚踏着祖国的大地……”
俩人手舞足蹈起来，围着桌子走着，踏着行军的步伐高唱:“背负着民族的希望，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，我们是善战的前卫，我们是民众的武装，从无畏惧，绝不屈服，永远抵抗，直到把日寇逐出国境，自由的旗帜高高飘扬。”
二人越唱越兴奋，声音越唱越高昂……
深夜里，窑洞里传来的歌声惊醒了周围的人，人们纷纷走出各自的窑洞，聚集到郑律成、公木的窑洞外……窑洞里的歌声在继续:“听，风在呼啸，军号响，听，抗战歌声多嘹亮，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……”
唐荣枚，杜矢甲，向隅及围观的人们也跟唱起来:“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去敌人的后方，向前，向前，我们的队伍向太阳，向华北的原野，向塞外的山岗 ……”
窑洞内外呼应，歌声回荡在夜空。
延安保卫处侦察一科，上午时分，连水生和干部在向康晓山汇报工作……连水生说：“郑律成的情绪很大，我们要求他第二天必须把交代材料递上来，可他好像一点不在乎，跟公木俩人在宿舍里唱了一晚上的歌。”
康晓山大惑不解：“什么，唱一夜的歌，唱什么了？”
侦察一科干部：“好像是向前向前什么的……”
康晓山：“情况我知道了，催他尽快把材料交上来。”
连水生：“还有，公木跟他是一伙的，俩人经常以创作为名通宵达旦不睡觉，一会嘀嘀咕咕，一会又哼哼呀呀的，公木比郑律成更老道，是不是对公木也……”
康晓山摇摇头：“不行，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，不能随意扩大范围，一切都要实事求是，切不可连带过多。”
连水生：“明白了。”
郑律成和公木把油印好并装订成册的一摞歌本码放整齐。封面印有《八路军大合唱》声乐套曲。作词：公木，作曲，郑律成。
公木拿起一本合订本颇有感慨地说道：“小郑，你没白干啊，祝贺你！”
郑律成也说：“老张，你也没白折腾，恭喜你啊！”二人会心地笑了……公木翻看着用粗糙的纸张，手工油印，亲手装订而成的简易的“大合唱”歌本，放到脸前闻了闻：“真香啊！”
公木像第一次看见似的，一页页翻看着。依次是一《八路军军歌》、二《快乐的八路军》、三《骑兵歌》、四《炮兵歌》、五《冲锋歌》、六《子夜岗兵颂》、七《军民一家》、八《八路军进行曲》。
公木突然叫起来：“怎么是七首，丢了一首呀。”
郑律成吓了一跳：“不可能啊……哪首丢了，怎么丢的？”
看郑律成真着急，公木再次一页页地翻看起来……公木笑起来：“没错，是八首……刚丢的那首自己又回来了。”
郑律成：“你吓死我了。咱们说好的，大合唱声乐套曲是八首，代表八路军。”
公木：“我先把抗大文工团要的送过去，你那摞送到鲁艺，先组织同学们排练。”
二人分头抱着《八路军大合唱》从窑洞里走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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