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笑来到父亲约她的茶馆。
包间里，韩志忠早已等候着。韩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父亲。记忆中，父亲一直是意气风发的样子，穿着打扮精致有型，头发一丝不苟，是亲戚朋友眼中出了名的帅气男人。
而今天出现在韩笑面前的父亲，神情落寞，脸色很不好，头发凌乱，似乎有一半的白发，穿着一件皱巴巴的上衣，和上次见面相比，苍老了许多。他才刚满五十，以前的他，在别人眼中，像三十多岁的样子。而今天的形象，韩笑想到了两个字：落魄。
他怎么了？
“笑笑，你来了。”韩志忠看到女儿进门，站了起来，似乎有些局促不安。这，非常反常。
韩笑默默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。
茶室里是异常尴尬的沉默。
“找我来有事吗？”还是韩笑先开口。毕竟，她看到父亲样子，料想有变故。
“嗯……有点事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
韩志忠似乎难以开口。
“说吧，什么事，我等会还有事呢。”韩笑催促道。
“笑笑，对不起。我，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“你直说吧。痛快点。生意失败了？”
“算是吧，还不仅如此。”韩志忠一脸苦涩。
“啊？到底什么情况？”
“我，一无所有了。”
“不会吧。你这些年不是挺风光的？我和我妈又没问你要过钱。”这些年韩笑和母亲真的从没向韩志忠要过钱。不过，韩志忠倒是会在过年的时候，给韩笑的卡上存一点钱，当过年的红包，也算是他良心上的救赎吧。
“是的。你们母女俩是没用过我的钱。那个周小莹，她把我的钱都卷跑了。”
“不会吧。你们不是准备结婚吗？去年你过五十岁生日，你俩还秀恩爱。想想就想吐。”
“原来是这么想的。去年她怀孕了，今年上半年生了孩子，就是你弟弟。”
“少来，我没有弟弟。生了孩子还跑了？”
“嗯。我们并没有办结婚证，生孩子应该是她预谋的道具，借怀孕，取得我的信任，把家里存款、公司账上的钱，全卷跑了。现在人已经在国外，和她男朋友一起。”
“她男朋友？那你算什么？小三吗？孩子是你的吗？你真是个冤大头。”
“孩子是我的。验过DNA了。”
“老韩，你也是个老江湖了，居然被人骗得精光。你还有脸见人吗？你当年和我妈离婚的精明劲去哪了？”
韩志忠面如菜色，无言以对。
“你今天找我干嘛？听你诉苦？还是你还欠了一屁股债需要我帮你还？”韩笑打了一个冷噤。
“笑笑，我现在挺难的。外债倒没多少，但口袋里不到一千块。马上没地方住了，还带着一个四个月大的婴儿。”
“没地方住？怎么可能！你不是有两套房子吗？”
“周小莹去玩私募，抵押给了贷款公司。她把公司和股票的钱都转走了。我真没想到，她在怀孕期间，做了一个这么大的局。今天是我搬出的最后限期。”韩志忠可怜巴巴的样子。
韩笑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那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是干嘛？要我帮你租一套房子住？”
“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。在外面租房子，挺贵的。你工资也不高，负担不起。你和你妈住的房子不是三室一厅吗？能不能暂时借，不，租给我住一下？”
“你倒是想得美，别去给我妈添堵好吗？”
韩志忠沉默。知道这样的要求非常无礼，但目前自己确实走投无路。
“那个小孩才几个月，周小莹没带走？”
“她才不要呢。带个孩子多麻烦。请了个保姆，也欠了一个多月的工资了。她现在家等着我付工资呢。”
“你把家里东西变卖一下，总能变几个钱吧。”韩笑有些不耐烦。
“能卖的周小莹要么卖了，要么带走了。欠了钱的客户也过来搬了一些。”
“你……”韩笑气得咬牙切齿。
正说着，韩志忠的电话响了，他接通之后，卑微地说道：“好好好，我就回来……回来就给你发工资。”
挂了电话，韩志忠苦笑了一下：“保姆打来的。孩子在哭闹，她今天要离开，让我赶紧带钱回去。笑笑，算爸爸求你了，帮我暂时过了这个难关好吗？求你了。”
韩笑的心里像针扎似的。一方面是恨，一方面，又痛。
她思忖良久，对韩志忠说：“走吧，去你家看看。”
韩笑随父亲来到家里。一进门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。
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抱着婴儿在客厅转圈子。家里空落落的，原本豪华的欧式风格的装修，七零八落，屋里基本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。
“老板，孩子估计是饿了，家里没奶粉了。”阿姨抱怨道。她看到韩笑，仿佛看到了救星。“老板，是不是可以给我发工资了？我乡下有急事，要赶着回家去。”
“阿姨，欠你多少钱工资？”韩笑皱眉问道。
“六千。”
“来，我转给你。”
韩笑没过多言语，转了钱给阿姨。阿姨把孩子交给韩志忠，背起凳子上的包就离开了。
孩子也许是哭累了，在韩志忠手上逐渐停止了哭泣。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瞪着韩笑。那么的纯净眸子，那么的无辜眼神。在他的世界里，还不知道发生了变故，也不知道人间疾苦。他唯一的期盼，应该就是按时有奶可吃。
此情此景，完全超出了她的应对能力。
“老韩，你准备怎么办？”韩笑问父亲。
门外有吵杂声。
有人重重地捶门。
韩笑把门打开，门外站着四个彪形大汉。
“还不走？我们要贴封条了。我们是文明人，不想动粗啊。”带头的男人冲韩志忠喊话。
“就走就走。”
韩笑明白韩志忠所言非虚。今天找到自己，应该也是实属无奈。曾经要强的男人，如今变成这样子，不禁让人唏嘘。
“笑笑，你抱一下弟弟，我去收拾一下。”
韩志忠把孩子放到韩笑的手上，去里屋收拾东西。
孩子在韩笑手中居然没有哭，只是瞪着她，手舞足蹈，他居然还朝她笑了。本来一肚子气的韩笑，也不自觉地回了一个笑脸。这就是血脉相连天生的羁绊？
太神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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